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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难以启齿的情谊  (第1/1页)
    往常许默在学堂上课,总是放学就归家,从来不在外面停留。    如今做了师爷,即使天黑之前回不来,这都夜深了总得归来吧。    五个孩子在门口站着盼着,街道上几乎都没人了,却还是看不到许默的身影。    温知允心最细,小声道,“大哥不会在县衙出什么事了吧。”    全家的心都“咯噔”了一下。    边文轩是来助方恒的,不会伤害许默,但其他人呢,王家人呢?    再说了,他们凭什么相信边文轩,这个连内情都不敢说的人。    想通这一关节,几个孩子都坐不住了,方恒抓起长棍,率先带头奔向县衙,身后追着几个呼哧呼哧跑的小孩,差点摔倒。    好在拐角处,总算见到了许默。    “大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方恒抓住他袖子,“是不是边文轩为难你了?我这就去找他。”    许默赶紧拦住这个脾气有点冲的弟弟。    “我没事。”他轻声道,“先回家。”    天色已经黑透,小院点上两盏油灯,让黑夜多了橙红的光芒。    雇的姨姨已经留了半锅的饭,只需要加热就可以吃了。    隔壁八个累到精疲力尽的家仆也早已睡着。    许默刚一坐下,姜笙就抓着他的袖子,急迫询问,“大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句接着一句,不给人喘息的功夫。    许默知道姜笙真的急了,有些歉疚地摸了摸她的头,“下次不会了。”    他只是,第一次接触到卷宗,太震惊了。    原来只斜阳县一个县城,每年就会有数以万计的人病死老死,同时也会有数以万计的新生命降临,但因为医疗技术落后,许多村子里甚至没有郎中,一旦生了病,就只能眼睁睁等死。    小孩死了,爹娘还可以再生。    爹娘死了,孩子就沦为流浪儿。    这期间如果村民主动向县衙申报,县衙就会给新生儿落户,给死去的人划掉名字,但若是没人申报,就会出现像姜笙一样的流浪儿。    他们吃百家饭,他们穿单衣过冬,他们过得去就长大一岁,他们过不去就死在雪里。    没有人再会为他们申报,他们自己也不敢申报,因为官府记录在案一名人头,就需要交一个人的赋税。    庞大山为何十七八岁了仍旧不敢落户,因为他没钱,他交不起赋税,他只能当个无名无姓的流浪儿。    “按照上个十年调查的结果来看,斜阳县至少有数千名流浪儿。”许默声音微抖,“他们无名无姓,没有户籍,不得做工,无法上学,他们小时候是乞儿,长大了是乞丐,老了就死在乱葬岗。”    而这,本来应该是姜笙的宿命。    夜色依旧灰暗,穿着干净裙子的小姑娘坐在凳子上,茫然无措地看着哥哥们突然通红的眼眶,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个手绢,却因为不知道给谁,又悄悄塞了回去。    “大哥,至少姜笙现在好好的。”郑如谦吸了吸鼻子,“有我们在,她以后会更好。”    “是啊,她只需要无忧无虑地生活就行。”方恒扭过头去。    温知允没说话,只是悄悄地握住了姜笙的手。    长宴则拉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姜笙不是乞儿了。”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高兴道,“姜笙有五个哥哥。”    “可是……”姜笙又低下头,“他们没有五个哥哥。”    她说的是那些和她一样命运,被迫流浪的乞儿们。    这也正是许默揪心的关键。    时值十年一度的人口调查期间,这些乞儿们大都没钱交赋税,自然也就不敢申报落户。如此恶性循环,他们只能一直做乞儿,一辈子没有户籍,一辈子饥寒交迫。    而这只是斜阳县一个县城,放到府城,再放到整个大虞王朝,这样的人,究竟有多少?    长宴放置在袖下的手微动,漂亮的双眼紧闭,不敢睁开。    丰京繁华如斯,人人穿金戴银,富贵无双,就连丫鬟都穿得细布棉衣,戴得金银玉饰,吃不惯的菜扔给狗,穿不得的衣尽销毁。    可原来这世上有人连细面馒头都吃不起,连粗布衣裳都买不起,连肥猪rou都可望而不可求,连菜叶子都需要捡。    一个王朝,如果看不清楚最底层百姓的生活,兴亡也就刹那间。    良久,长宴睁开眼,黑色的瞳仁里辨不清情绪。    他嘶声道,“大哥,可不可以向郡守大人申请,免去今年入籍人口的赋税。”    给这些乞儿一年的时间,打工,挣钱,为自己赚得下年的赋税。    往后,他们就是有名有姓的人。    再不是流浪乞儿,任人打骂,偷鸡摸狗,毫无尊严。    “最好十岁以下不赋税。”方恒拧着眉头,“十岁以下的孩子,实在是没办法做工养活自己。”    这无疑上升了难度。    但为了数千流浪儿能够堂堂正正地活着,许默还是咬牙应了下来,“我会同县令大人商量的。”    他只是一名师爷,能够直接与郡守大人对话的,只能有边文轩。    方恒对新县令的感官实在复杂,提及他便闷闷不乐地扭过头。    姜笙想起来白日里的事情,赶忙趴在许默腿上,小声八卦,“大哥,白日里三哥为什么不开心呀。”    其他几人也全都看了过来。    许默嘴唇蠕动,把白日里县衙门口的事情交代了下。    末了,他轻声道,“我看边县令也是真的有难言之隐,只要他一心为民,不迫害我们,便由他去吧。”    方恒不吱声。    郑如谦也觉得敌暗我明的感觉不太好,绝不承认自己是出于八卦之心。    “那我们再去追问边县令吗?”姜笙小声问。    这次回答的是长宴,他捏了捏鼻梁,“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不愿意说的事情,也许只是难以启齿。”    要么关系难以启齿,要么做事情的动机难以启齿。    他为什么,要帮王家的姑娘做这件事情呢?    以边文轩的性子来说,不可能是威胁,那就只能是情谊。    什么样的情谊,能让人难以启齿呢。    从年龄和他的态度上推算,只能是,见不得光的,规避人伦的,不符合道义的。    叔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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