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无名_(十六)近年书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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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近年书 (第2/2页)

个数数的字,还当宝咧,」

    小蚕不甘示弱地叉腰:「我还会打算盘,是四娘教的咧!」

    「你那是拿珠子乱拨吧,算得出来什麽?」

    「我哪有乱拨,我还会心口算!」

    「算不过花生糕要几钱就别说嘴了。」

    两人你来我往,嘴皮子斗得飞快,阿冷低头笑了笑,没cHa话。

    小蚕一跺脚:

    「来来来,我也来写!」

    她蹲下身,从地上折了一根细长的枝子,在阿冷写的旁边猛地划了一个歪歪的「三」。

    「这是三,对吧?」

    花枝笑着坐下:「那我也来一个,我要写枝——」

    她一笔一划地画着,又皱着眉瞄阿冷:「欸,你知道枝怎麽写吗?」

    阿冷摇了摇头:「我还没学那个。」

    「那没关系,我自己乱写一个!」花枝大剌剌地笑起来,写了一个四不像的东西。

    地上立刻多出一排歪歪斜斜的字迹,有真有假、有像有不像,但三人一边写一边笑,竟将原本平平无奇的一块泥地,写成了热闹的小天地。

    风轻轻吹过桂树,枝影摇晃,日光穿过叶缝落在三人身上,也落在那一排歪扭却努力构成的笔划上。

    那不是书房里的静,也不是灶房里的忙,而是属於下人们午後短短片刻的闲。

    短得一转眼便会消散,却也真切得像被写在心底,不会那麽快褪sE。

    时光匆匆,腊月初起,天光冷冽,风里多了几分带霜的乾寒。

    街市上的人声虽b往常稀疏,却也渐渐热闹起来。剪纸的、卖腊味的、叫卖年节香料的,一家家铺子挪出红纸与灯笼,在风里摇摇晃晃,像是提前点亮了节气的轮廓。

    宁川府衙也开始繁忙起来。

    外堂送进送出的文书厚了两分,帐房灯火连夜未熄,过往少言的吏员们近日交头接耳,三两小声,说的不是收支,便是谁手里那笔帐还没理清,谁昨日送错了府库清册。

    府中人心知肚明——年终要到了。

    这时节不b平常。

    府库内外每年岁终,都要进行一次总结清查。从春收到冬成,从官办工程到民间徵税,钱粮进出、物资分发、官办物料拨补,全都要核清对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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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只是一笔纸上浮银、两罐短斤粮仓,也得算进帐里,逐项记明。

    此事向来由府库吏主持调整初稿,再由主簿亲自汇整、稽查、校对,最後呈报至通判与府丞审阅,盖章存档。

    帐房内炭盆未冷,窗纸边缘却已结出一圈霜痕。

    阮承让坐在长案後,左手扶着一册半展的帐册,右手执笔,停在空格之上。

    他已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在同一页上来回查对。

    对帐小吏在案侧站得笔直,额角渗汗,却不敢出声催促。

    他知道主簿大人近来火气不显,却格外沉默,而这样的沉默,b喝骂更叫人心头发毛。

    帐册上的数字对不上。

    不是明显错漏,而是那些原该一对就清的数字,总在尾数上差那麽一分银、半斗米,彷佛有人故意不让它准。

    他一页页翻查回去,发现这种「微差」竟不止一笔——三日前送进的初帐,也出现同样的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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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理说,这类琐项应该在库吏核实时就处理齐整。

    可这回送上来的帐目,标注简略,对照表更是打散排序,像是刻意叫他费工对校。

    更奇的是,案前这份报单迟了两日才送到,传话的小吏只模糊说了句:

    「库头那边人手忙不过来,请主簿宽容些。」

    他当时没说什麽,只略一点头让人离去。

    但此刻坐在炭火边,纸页翻过第五遍时,他心底已不再当这只是巧合。

    这几日帐房内外虽无明言,但风声却渐渐散了出去。

    有些事,说的人未必多,听得懂的人却越来越多。

    有人私下议论,说主簿大人这回对帐反覆、总有小误,也不知是谁在上报时动了手脚,又或者……年纪大了,眼力不b从前。

    这几日他甚至已听人小声传过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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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簿大人近来眼力怕是差了,不然怎这麽多帐都出问题?」

    那话说得不轻不重,却像一粒细沙,卡在牙根里,吐不出、咬不得,日日磨人。

    阮承让放下笔,手指r0u了r0u额角,眉头深锁。

    经过上次的拜访,他知道顾怀山不是那种会听信旁人挑拨的人,琬儿与顾家的婚事也稳妥无碍。

    但他不能不气。

    这不是只想要婚事,是想要名声与位置一并动摇。

    他想起在府库内担任库吏的庶弟,蹙眉更深。

    这很明显是在针对他这个主簿,到时候上头来一句审查不力。

    这顶帽子扣下来,虽说大概是罚俸,但如果被有心人C作,记过、降职、调任、停权都有可能,後果可大可小。

    为何承祯如此肆无忌惮地动手,莫不怕旁人知晓其中龌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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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是......有所倚仗?

    想到这,他终究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声音极轻,轻得几乎没入帐房的风里、纸页间,谁也听不见。

    他不再想,也无暇再想,只俯身重新拾起那本未核完的总帐,指尖沾了笔墨,继续一格一格将那些冷冰冰的数字标注下去。

    外头的风声静了,火盆里的炭灰微响,像是岁末将至的脚步声,一声声地敲进心里。

    阮府内,气氛却已渐渐热起来。

    厢房门前挂上了刚晒过的红纱灯笼,院里的婆子们忙着搽洗窗棂、收换帐幔,灶房的炊烟自清晨起便未曾断过,一缸缸腌渍的腊味摆在廊下晾风,香气袅袅,连麻雀都不时飞来偷啄。

    四娘站在中庭吩咐人调换陈设,小蚕抱着一叠单子来回奔走,花枝和阿冷则跟着灶房婆子准备节前点心,忙得脚步都没停下来。

    大家都知道,新年将近,该备的、该清的、该整理的,全得赶在月底前处置妥当。

    热闹与压力,就这样一层一层地叠在岁尾的日子上,像一张绷得极紧的丝弦,静静地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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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午後,帐局的小吏从前院绕进主屋时,脚步快了几分,手中捧着一方封得整整齐齐的拜帖,外封饰金,笔迹稳健,是世家内眷常用的规式。

    杜嬷嬷接过帖来,眉眼一扫便认出那是顾夫人的笔迹,当即不敢怠慢,捧入内室,呈与夫人。

    沈如蓉正坐於窗边清点节前帐目,接过拜帖一看,只见上头写道:

    「寒冬将近,小nV偶感微恙,念及前情,拟於下旬携nV一同过府问安。承蒙昔日厚情,心中常记,届时尚祈一晤,共叙近怀。特先致帖以申诚意,容择吉日再行奉告。」

    字句平和,语意周全,却隐隐有几笔藏而未发。

    沈如蓉手指轻拂帖角,未语。

    那「携nV问安」本不过nV眷间礼数,但文中提及「一晤」「共叙近怀」,字虽简,却句句含心意,像是在暗示有事相谈。

    她眼中掠过一丝凝sE,将帖缓缓阖上,她抬眼望向窗外日光。

    冬yAn淡淡,照得地上影子清瘦,檐下风声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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