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红 (第1/1页)

    冬至大朝会，雪後初晴，金瓦映日。

    礼部尚书捧表出班，声如洪钟：

    「国不可无母，六g0ng不可无主。

    皇贵妃宋氏，诞育安宁长公主，

    温恭淑慎，内外同钦，

    伏请陛下册为皇后，以正坤维。」

    百官齐跪，声震殿瓦。

    皇上垂帘良久，抬手朱批：

    「可。」

    旨意一下，内务府连夜雪片般地发笺：

    钦天监择吉：腊月初八，万象更新；

    工部搭彩：自午门至坤宁g0ng，

    红毯铺地，金丝绦万条，

    琉璃灯八千盏，照得雪夜如昼；

    尚衣监赶制翟衣：

    以孔雀羽织凤，

    日下见五sE光，

    领口一粒南珠，重三钱，

    是夜贡来的「火齐珠」，

    据说可温经络；

    尚膳监备「百鸟朝凤宴」，

    菜单一百零八道，

    每道取一禽一吉语，

    以蜜酿梨片作「凤翼」，

    以金华火腿雕「凤尾」。

    册封前一日，雪深三尺。

    北苑冷g0ng门扉半朽，

    梅青樱披着旧狐裘，

    听见外头鼓乐隐隐传来，

    像隔世的雷。

    她手里捧着一只裂了口的白瓷茶盏，

    盏里是凉透的清水，

    映出她枯瘦的影子。

    「原来这就是凤仪再启…」

    她低声笑，笑声嘶哑。

    十年前的今日，

    她也是在这样的鼓乐里，

    踏红毯、受金册，

    以为从此长安无雪。

    如今雪仍在，红毯换了主人。

    窗外，一列g0ng人挑着绢灯经过，

    灯纱上绣着「宋」字，

    在雪夜里红得刺目。

    梅青樱伸手，

    雪片落在掌心，

    瞬间化为冰水，

    和那年端木秋指尖最後的温度一样

    她忽地抬头，

    对着虚空轻声道：

    「宋凝允，你赢了。

    可别像我一样，

    赢了天下，

    输了雪里的月光。」

    腊月初八，晴雪初霁。

    五鼓，皇上亲祀太庙，

    以玄圭告天，

    以赤璋告地，

    以青圭告社稷。

    鼓声三通，

    百官跪迎。

    辰时，宋凝允着翟衣，

    由两名内侍扶上金辇。

    翟衣十二幅，

    幅幅绣凤，

    凤尾拖曳三丈，

    经过之处，

    雪面被扫出一道金红长虹。

    她头戴九龙四凤冠，

    冠上垂珠十二旒，

    每颗珠子皆映雪光，

    远望去，

    像一轮初升的太yAn。

    午门外，

    百官俯伏，

    高呼「皇后千岁」。

    皇上亲执金册，

    玉玺朱印，

    声音朗朗：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宋氏凝允，

    毓秀锺灵，

    端庄温惠，

    今册为皇后，

    正位中g0ng，

    母仪天下。」

    宋凝允跪接金册，

    指尖微颤，

    却稳稳托起。

    她抬眸，

    目光掠过百官，

    掠过雪sE长街，

    最後落在远处北苑的黯淡屋脊上。

    那一瞬，

    她眼里有雪，

    也有火。

    坤宁g0ng内，

    锦帐千重，

    琉璃灯万点。

    一百零八道菜，

    依次而上，

    最後一道是「凤栖梧桐」，

    以整只金华火腿雕作梧桐，

    上覆蜜汁梨片，

    梨片如凤羽，

    晶莹剔透。

    皇上亲挟一筷，

    送至宋凝允唇边，

    她含笑吞下，

    梨香混着火腿的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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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舌尖绽开，

    那是十年前她初入g0ng时，

    第一次尝到的梨花香。

    宴罢，

    皇上留宿坤宁g0ng。

    g0ng门外，

    雪仍在下，

    一层一层覆盖了白日里的红毯。

    宋凝允卸了凤冠，

    青丝如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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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替她拂去发间雪粒，

    低声道：

    「从今日起，这雪是你的，g0ng也是你的。」

    她垂眸：

    「臣妾愿与陛下，共看雪落，共守山河。」

    同一夜，

    北苑冷g0ng的屋檐下，

    梅青樱独坐。

    雪落满肩，

    她伸手接住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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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它在掌心化为水，

    又结为冰。

    远处坤宁g0ng的灯火透窗而出，

    那年她册封时，

    自己头上也是这样的凤冠霞帔。

    她低声笑，

    笑声被雪压得极低，

    像雪夜里最後一声雁鸣。

    「雪还是雪，凤却换了人。罢了，罢了……」

    雪落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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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之间，

    紫禁城换了nV主人。

    而北苑的雪，

    依旧覆在旧人的梦上，

    冷冷地，

    不肯化。

    寒夜落雪，更落泪

    一滴为凤仪更替

    一滴为苦尽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