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怒斥那光明消歇（四） (第1/3页)

    欢声笑语化作冲突和铁器的碰撞，句句抢夺的威胁遍布了整条街。

    「把水给我，全都拿出来！快点！」

    「别给他，给我！给我水，我就替你杀了他！」

    在两名劫匪扭打的同时，街道的另一侧，另一名男人将刀刃从倒地的屍T上cH0U出，顺道取走了别在那人腰间的，染满鲜血的水袋。

    紧接着，硕大的砖块从他的头上砸下，水袋再次易了主。

    易主、再次易主——

    终至渐撒一地，与血和不能饮下的脏水融成一T。

    「怎麽会这样？」眼前的光景使菲力普不由得发出惊叹。前一秒还和乐融融的城镇，仅消眨眼的功夫便成了人间炼狱。

    「大家快没水喝了，最近，这种事情隔三差五就会发生一次。」艾莲娜摇头说道：「放心，我们会没事的。」

    「这就是所谓的小规模暴动吗？」菲力普皱起眉。这哪是小规模？昨日听到的消息多少有点粉饰太平了。

    「我们会没事的。」艾莲娜用无b肯定的语气再次说道，接着，她一把抓住菲力普的手，向街道的尽头大步走了出去。

    跨过失去孩子的妇人与撕心裂肺的叫喊、穿过如遭洪水淹没般乱作一遭的市集，艾莲娜迅速的步伐依旧，既没有b平常快一分，也没有慢下任何一拍。直到打与砸的声音彻底消失，菲力普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离开了混乱的中心，低头一看，喷溅的W水甚至都没能打Sh上两人的衣角。

    这在恶梦中闲庭信步的本事，让菲力普不由得佩服起来。只见艾莲娜的脚步停在条狭窄而隐蔽的巷子里，她转头，气喘呼呼地对菲力普笑着说道：「呼……哈……看吧，和我说的一样，别说危险了，连一点擦伤都不会有。」

    菲力普身靠矮墙，看了看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艾莲娜，接着又垂下肩膀，说道：「老实说，我其实吓得心脏都快停了。」

    「说笑呢……你不是机器吗？哪来的心脏？」艾莲娜在难过的喘气中y挤出笑容。

    菲力普没有反驳，他提起笑容，顺着说道：「但我确实被吓到了。」

    回忆起在茶馆时看到的画面，那时，两名男X从窗户摔进了茶馆－－这不大不小的冲突，或许就是这场暴动的起点。

    但是，菲力普心想，真要追本溯源的话，瘟疫才是暴动的起因，选择相互争抢仅剩的净水，也只不过是为了继续活下去而已。

    「就算抢到了最後一口乾净的水，只要这场瘟疫不停，那口水便无济於事，时间一久，这座城镇还是会被瘟疫完全吞噬。」菲力普再次摇头，「太傻了，b起争抢，还不如赶快离开灾区。」

    「能去哪里？」缓过气的艾莲娜抱起双臂，微笑着，将目光投向了来时的街道，「驿站关了，留下的，都是来不及走，或是压根就没能走的人。」

    街道空无一人——他们已经走得够远，远得看不见来时的那场暴动。

    「大家选择不出城，是因为这里至少还能感受到一丝希望。」

    「这种事，不出去试试又怎麽会知道？」

    「在这里发起暴动，无非也是一种尝试。」艾莲娜的目光撇向一边，小声却斩钉截铁地说道：「不会有人离开的。」

    「你看见了？」

    「我看见了。」

    未来是还没到来的现在，会发生的事就是会发生。艾莲娜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对於时间的霸道，她绝对b任何人都还要清楚。现在，没有人会离开城镇，未来也不会有，因为他们就是不会。

    「要是你不相信，大可以四处看看，未来自会证明自己的。」

    「不必了。」菲力普咂了声嘴，「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不会接受的。」

    如果未来早已注定，那麽，那些看似自由的选择，也不过是遵循某种法则而自然产生的结果而已。

    「我明白。」艾莲娜脸sEY沈，却奋力挤出笑容。

    「难道你不觉得不甘心吗？」

    「不甘心？」像是确认般，艾莲娜重复了一遍。

    「我觉得，那个人之所以打造这副身T，就是因为不甘心就这麽Si去。」菲力普将拇指戳向自己的x口，仿真皮肤底下的金属板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嗡鸣。

    因为不甘心、因为不够、因为还想再来一次。

    为此，才打造了人偶。

    「那件衣服，你说你想在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里穿上它。」

    「我是这麽说过。」

    「那麽，没穿上它，难道你不会感到不甘心吗？」

    艾莲娜抬起头，望向小巷里细长的天空，叹了口气。她自嘲地抬起嘴角，勉强抛出了一道微笑，然而，下垂的眼角边却没有半分笑意。「既然不管我甘不甘心，该发生的事情都还是会发生，那我怎麽想，似乎也不是那麽重要了。」

    几束发丝跟着滑到鬓边，挡住了她的侧脸。「走吧，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往下一站去吧。」

    说罢，艾莲娜调整了笑容，并再次迈开步伐，朝着木工坊的方向前进。

    正如花瓣会滑过指缝，服饰店也会起火——她正前往的木工坊也绝不会因暴动而被破坏。

    她口中的未来，只剩下绝对与必然。

    ————

    榫槽相接、钉上饰带，槌打的响声在河畔旁连绵不绝。木匠没有理会溅到自己脸上的木屑，他以手指m0出位置，JiNg准地将木板分成了上下两截。

    木板的上半截将遮住她姣好的容貌、下半截将封存她冰冷的屍身。

    「棺材里要装的，果然是你。」

    河堤边，艾莲娜坐在护栏上，一双灰蒙蒙的眼睛无JiNg打采地注视着水面上的夕yAn。「猜到了？」

    「猜到了。」

    「真没礼貌。」

    「什麽时候？」

    「明天。」

    「这样啊。」

    就像是为了避免沈默过早地爆发，两人心照不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找不到话了，菲力普便用手指刮蹭着护栏，用金属摩擦的刺耳噪音做最後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