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怒斥那光明消歇（七） (第1/3页)

    绕过人群与难走的小路，全速前进的马车没花上多少时间便穿过了北镇的边界。一路上十分轻松，轻松得甚至让人有些害怕。

    在北镇的最後一间房子从视野中消失的同时，谢尔蒂迅速调转马车，往来时的方向前进。

    计画非常简单。

    预言中，菲力普的早餐应是炒蛋、火腿和牛N，於是他多点了一份沙拉；预言中，菲力普不会带伞出门，於是他戴上了小帽；预言中，在前往教堂後，菲力普便会一路向北，离开北镇——但预言从来没说过，离开北镇後的菲力普还会一路向北，并从此不再折返。

    马蹄声再次穿过北镇边界。

    刚进入北镇，灼热的暴风便袭了过来，吓得马匹发出阵阵嘶鸣。原本空荡荡的道路中多了打斗的人群及被火烧塌的建筑，转眼间变得窒碍难行。

    「我就知道回头不会这麽容易。」谢尔蒂拉住缰绳，笑着问道：「准备好了吗？这可是要和奇蹟正面对决喔。」

    菲力普双手紧抓货台，并用脚夹住手提箱。「当然。」

    软鞭挥下，马匹再次加速。远处持械的人群见到此景，纷纷堵至路中央，举起火把或草叉要劫掠马车。菲力普咂了声嘴，这批暴动的民众「刚好」出现在这，无非是奇蹟给他们使下的绊子。

    未曾想，谢尔蒂的速度不降反升，直直向人群冲了过去。

    「乖乖站好，一个都不许动！」马匹发了狂地冲锋。在谢尔蒂的喊声中，已有数人退至一边，而剩下的人虽然仍站在路中，数量却也不够拦下马车，便在马车经过时自发X地跳开，又或者直接强大的冲力撞飞。

    看见自己的主意奏效，谢尔蒂不禁放声大笑。货台上的菲力普则在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後，不满地抱怨道：「这也太乱来了！」

    谢尔蒂转头，手里的马鞭连续挥动，大笑着前进，「就是啊，太乱来了。就该这样，这样多好！」

    「你……」本想反驳的菲力普倏地收住，焦急地大喊：「转头！转回去！拉住马！」

    「g嘛？」

    顺着菲力普的视线看去，路旁一栋燃烧的建筑微微倾斜，接着，底部发出闷响，便朝着二人行进的方向倒下。见状，谢尔蒂双手一收，就要拉住冲锋的马车，然而，身後却传来菲力普的声音：「不对，来不及停了，加速，冲过去！」

    於是，谢尔蒂松开手中的缰绳，再次挥动马鞭。疼痛与头顶上巨大的黑影使马匹笔直冲锋，而就在此时，菲力普从货台上站了起来。他x1进一大口气，跨开脚步，抬头看向即将压上马车的建筑物。

    接着，挥出了拳。

    巨响之後，建筑轰然倒地，掀起的风压扬起沙尘，甚至将稍远处的人群都震得稳不住脚。但是，就在那废墟之中，其中一角的建筑粉碎，而在其下方，疾驰的马车穿过烟雾，冲了出来！

    「嘎哈哈哈——！」

    少nV的大笑贯穿街道，在她的身後，马拉的货台已经失去了大半部分，剩下的部分，载着仍然直立的人偶。肩膀隆起，排出的热烟在街道上拉成白sE的长毯。

    「唔！」菲力普单膝跪地，用眼角余光确认了手边的提箱无事後，便瘫倒在货台的前方，急促地呼x1。「不要……再来一次……我可受不了。」

    「JiNg彩，JiNg彩！这就是我想看的大场面！不枉此行！」坐驾上的谢尔蒂瞪圆了眼，见到教堂近在咫尺，她脸上的笑容显得亢奋了。

    可就在这时，马匹用尽最後的力气，一个踉跄後，往侧边跌了出去，也使得货台翻覆，将车上的二人抛向空中，并重重跌至地面。

    「真是……够了。」菲力普抓着提箱艰难地起身，转过头，只见谢尔蒂已经掏出短刀，送了遍T鳞伤的马匹上路。

    所幸，已经抵达了教堂前方，接下来的距离，用脚走也能到。

    菲力普抬头望向还未升至天穹的太yAn，又看向稍远处的教堂。还来得及。他迈开脚步，朝着教堂前的阶梯走去。

    「我已经开始期待那家伙见到我的表情了。」身旁，灰头土脸的谢尔蒂笑着说道。

    「你明明连她长什麽样都不知道。」菲力普提起笑容回应。

    「这不马上就要知道了吗？」谢尔蒂一边说着，菲力普的手已经推开了教堂大门，可当他走进教堂时，少nV却没有跟着进去。「不.....或许再等等吧。」

    谢尔蒂转过头，望向街道尽头还未放弃的劫掠者们，敞开了外衣，又从中掏出两把短刀。

    「别Si了喔。」

    「你想得美。记得代我问声好。」话音刚落，谢尔蒂身後的大门便关了起来。而她则在伸了个懒腰後，举起短刀，狞笑着走下阶梯，走向聚集的人群，「好了，来吧！我不会咬人的。」

    ————

    嘈杂的喊叫声如冬日碎雪般飘落，聒噪得令人心烦。

    即使躲在半封闭的棺材中、即使摀住耳朵，倒塌与燃烧的声音不知为什麽，仍能找到缝钻进艾莲娜的耳中。

    她紧抱双臂，蜷缩着。

    酸痛感侵蚀她的骨髓。她曾听别人提起，这种瘟疫会先攻击她的四肢，接着是脏器，最後啃噬脑部，夺去生命。那麽，现在又是哪个阶段呢？她不禁想。既然自己要Si了，那麽肯定就是脑部了吧？真不想这样啊，如果脑部毁了，那些重要的回忆，又该往哪里去呢？

    望着染上火星的教堂屋顶，她叹了口气。

    现在菲力普在哪里，又在做什麽呢？或许还在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吧？或许还在外头，和那满不讲理的命运战斗吧？

    但是，没用的，不管话说得再美、承诺得再动人，都只不过是毫无重量的话语，而事实永远胜於雄辩。

    窗外，日正当中。

    「真傻啊。」艾莲娜自嘲地笑了一声。她抱起膝盖，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明明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要带着笑容离世的，可是他偏偏要跑过来，说什麽渊洋和森林……本该早已淡去的恐惧，此刻却如黑影般追着自己。霎时间，她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认识到Si亡时的恐惧。

    不要啊——

    「我不想Si……」

    遮天蔽日的黑影随之笼罩。

    啊，它来了——已经见过无数次、预演过无数次的Si亡。

    轻如薄雪，却重得刚好。

    阖上双眼，她听到了。

    「不用担心，」沈稳、浑厚的声调，「你不会Si的。」

    她当然知道那是谁。

    「啊啊……」还未等她说出半个字，眉间的一阵凉意便打消了她说话的念头。她试着往上看，却只看见了一片黑暗。

    「忍耐一下。」菲力普以温柔的语气说道。

    接着，额间的寒意化作一道暖流。艾莲娜愣了一会，隐约猜到了自己头上正顶着什麽东西。

    「那是……刀吗？」